☁️狼仔☁️

【云次方】微时 第四章1 纪实向 10年跨度

第四章《就在这瞬间》

就在这瞬间/不再彷徨/地狱或天堂/没有人能将我阻挡

回首过往/太多已被遗忘/唯有这一刻/世界在闪耀/心的光芒会照亮我

——郑云龙

1.

这是2013年6月的某个晴天，北舞2009级的同学都站在校门口，热切地说着话。

所有的毕业帽都被抛上天空，又簌拉簌拉地落下来，大家都对着摄像头仰起笑脸，只有郑云龙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今天，他们就要离开校园了，离开熟悉的琴房，离开走过无数次的林荫路，离开校门口特别热心肠的小酒馆老板，离开睡了4年总是吱嘎吱嘎在响的床铺，离开一直默默支持照顾他们的肖老师。

还要离开阿云嘎。

那天台上激情一吻之后，郑云龙几乎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背景音乐都切到下一场景了他还没有放开阿云嘎。还是阿云嘎先反应过来，急急拉着他跑下台。

郑云龙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刚才强吻对方的气势一瞬间消失殆尽。他一边跟着阿云嘎的小碎步跑着，嘴里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对不起。

阿云嘎有点纳闷，到了观众看不见的地方才回头问他：“说什么玩意，对不起对不起的。”

他的嘴唇被亲得红红的，本来就花掉的唇膏蹭了郑云龙满脸。

阿云嘎看着郑云龙，挺大一个小伙子，哭哭唧唧的，脸上还挂着阿云嘎晕开的妆，这场面真有点儿奇妙，他又“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推郑云龙的肩膀：“别哭了，等下还要上场呢。”

郑云龙一直没说话，他心里像团乱麻，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阿云嘎看上去完全没生气也没走心。没生气当然是好事，毕竟他也想不出借口去解释，更不想欺骗阿云嘎。但是看他大大咧咧的样子，郑云龙又觉得，自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才走出的一步，他为此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但在对方眼里可能只是一件不需要提及的小事。

那感觉就像他把自己的一片真情都剥开来塞进阿云嘎的手里，想在他的心里激起千翻浪来，然而他就收下来揣在手里，没说不要，也不甚在乎。

biang的。

但是郑云龙也不怪他，他是最最温柔的阿云嘎，又是有女朋友的人。就算被同性突如其来地按着亲了个爽，他大概也不会真的暴跳如雷，也不会因为在舞台上被亲了一下就突然性情大变从此对同性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他可能甚至在心里为郑云龙开解，告诉他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艺术，为了舞台。

更何况，他是郑云龙，他每天都像皮猴一样上蹿下跳，阿云嘎也只是温柔地笑笑，从来不会真的生气。

大概这一次，他也是把自己当成一时兴起的小孩子了吧。

可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么多纠结到胃痛到心情，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一声“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呀，没事儿的～都是为了艺术嘛，”阿云嘎又操着那温温柔柔的口音，像在安慰一个迷路的小孩儿。

艺术你妈逼。郑云龙想骂人。

阿云嘎，我他妈真的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了。

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先知道他隐秘心情的人，居然是肖老师。

毕业之后没多久，肖老师听说他还留在北京，就约了郑云龙吃饭。席间郑云龙喝得很开心，听见肖老师尖锐的问题，糊里糊涂全都招了。

肖老师沉默良久，又给自己斟酒，出了教室，肖杰也恢复了痞子气，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夹着烟，然后冷笑了一下：“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俩排个情敌戏还他妈能手拉手，你当老师是瞎子？”

“唉，但是老师，我们真没干嘛。”

“我知道。”

“这你都知道？”

“嘎子和人家女朋友好好的，能和你干嘛？”

郑云龙苦涩地喝闷酒。

“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是…”肖杰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该不该说出口：“但是我觉得他对你，也不是对朋友那么简单。”

“真的吗？”郑云龙瞪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肖杰。

“你他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甭管他对你什么心情，你能和他在一起吗？他受了多少苦你不知道？你忍心拖他下水？同性恋，你想过吗郑云龙，谁他妈能接受你们？他不唱歌，回去放羊吗？”劈头盖脸说完这些，肖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啤酒咕嘟咕嘟冒着气泡，两个男人就默默看着这杯酒发呆。

一连串的问题，将郑云龙问得哑口无言。肖杰说的是对的，就算全世界与阿云嘎为敌，郑云龙都会将他视为珍宝。郑云龙无所畏惧，他会站在阿云嘎的身边，为他抵挡一切的恶意，支撑他度过无边的黑暗。

可是，仅靠郑云龙一己之力，能保护得了阿云嘎吗？

这世界的丑恶与危险，其实他从不曾窥见一角。

他不能把阿云嘎挟持，那个人属于更大的世界。

肖杰的心里也有些难过，将他们任意一个人换成女生，他们的恋情都将会受到全世界的祝福，音乐剧中的天之骄子，他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他们彼此心灵相通，又是多年挚友。他们旁若无人地手拉着手，肖杰在那一瞬间居然恍惚看到了永恒。

可是同样的角色，放在两个男人身上，竟然将一切可能变成了不可能。

肖杰是懂他们的，但是他杯水车薪的善意，完全无法将他们从恶意的漩涡中拯救。

肖杰的体谅与理解，郑云龙看在眼里。很多年之后，当郑云龙站在华丽的舞台上，与阿云嘎合唱属于他们自己的情歌，而肖老师就站在台下为他加油鼓掌。那一瞬间他险些控制不住他的眼泪。

于他而言，肖老师是恩师，是伙伴，是兄长，更是他迷雾中的指路人。

郑云龙想，要么就毕业不联系了吧，也挺好的。他现在十分后悔当时和妈妈信誓旦旦说要留在北京的事情了，可是郑妈妈行动力惊人，已经打点好一切，给他塞进了一家事业单位里。

郑云龙又想，那就蹲办公室好了，和阿云嘎不需要再有音乐上的接触，应该也会慢慢断了联系，就像和所有的老同学一样，没什么稀奇的。可是阿云嘎同学也一样行动力惊人，明明自己像陀螺一样连轴转，还是能三天两头抽空来找郑云龙一起去看剧看电影。

去他妈的，郑云龙不想了。

想是想不明白的，不如就这样走下去算了。阿云嘎是那么坦荡，郑云龙怎么也不好意思三番两次拒绝。

他们之间，若不是阿云嘎一直强行拖着，肯定早就走入陌路了。郑云龙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一旦在某个瞬间生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奇怪思绪，哪怕两个人曾经好到穿一条裤子，也无济于事。

郑云龙觉得自己已然坠入欲望的深渊，而阿云嘎依然站在耀眼炙热的阳光里。

他不配和阿云嘎站在一起。

—TBC—